远      方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崔含颖

    窗外,雨仍滴滴沥沥地下着。

    秋到乍寒,鲜花仍艳艳的;树叶经历了十几天雨水的冲刷,分外明丽,使劲儿地泛着光。昨夜吹过大风,今晨,清凉的街上陡地添了不少金黄的落叶。

    罗马的雨季来了。校园也忽地静谧了许多。

    图书馆里依旧暖暖的,淡淡地散着大部头古书的沉香;静静地,偶尔传来几声压着嗓门儿的低语和着门开门掩的吱嘎声。我坐在窗前,眺望着东边的天,休息一下埋头已久的双目。

    “嗨!”一个人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肩。回头,看是中文系三年级的小伙子朱利奥。我正要答话,他摆摆手,微笑着递过来一个信封,“再见!”说完便转身离去。

    什么事儿,这么神神秘秘?我忙打开信封,只见第一页上豆大的字母写着:“一个关于中国的小故事,我写的,文笔浅陋,但你一定要读。”往后翻,是二页打印出的意大利文。

    我从头仔细地看起来。

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第二个家

    乔尔佳是个漂亮的意大利女孩。乌黑密卷的秀丝,柔柔地飘在肩头;栗色的眼睛里轻轻漾着水波。在她小的时候,就常有人说她禀有一种天然的东方美,于是她朦胧中就觉得自己是东方童话里的小仙女。

    高中毕业后,乔尔佳注册了大学汉语系。学语言需要环境。一年后,她来到了北京。她喜欢这个古老与现代并存的大城市。一晃就是半年,随着夏日的热烈,暑假来了。她收拾了大背包,一个人上路了。漫步了千年古都西安,欣赏了风景甲天下的桂林,火车北上,带她来到了仙境张家界。

    清晨,太阳还睡眼朦胧地低挂在天幕。空气润泽,似乎凝结着水珠,浸得人皮肤清凉爽快。远远地,天子山象醉中仙人,乐呵呵地拢着大片的云雾,漫漫地遮在面前。

    乔尔佳走到检票口,递进门票,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前面传来:“您需要导游吗?”她转头,只见一位高个儿小伙子,棕红的皮肤,方方的脸膛,正微笑地望着她。英语说得不错嘛!乔尔佳暗暗想到。“默许,就算同意啦!”一个爽快的邀请热朗地投向她。蛮有意思的,也很幽默。她笑了。“不过,我不是专业导游。我是英语老师,导游是我的兼职。”“哈哈哈,那么,我也不是旅游家,旅游只是我的业余爱好!”她顿了顿,改说汉语:“走吧,我的老师!”于是,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。

    他们一同进山了。周围,满眼是绿。数不清的各种树高高地挺立着,被藤枝杂草紧紧地又杂乱无章地缠拥起来。这儿是他不知踏足过多少次的地方,他滔滔不绝地讲起山里古老的传说,指给她看“岳母刺字”“济公醉酒”,又讲相关的典故和历史人物。乔尔佳默默地听着。那些披长袍的中国人一个个走到她面前;又似乎有一个乔尔佳披着细软的绣花丝袍从山上飘下来......

    山势陡起来,前面几乎是直上直下的石阶。乔尔佳喘着粗气,脸上的汗水渗出来,珠子似地滚着。小腿肚儿也沉沉地往下坠。他们在一块巨石上坐下来。他问乔尔佳要不要听歌,山里人各各都是金嗓子。嘹亮的号子划破了长空......明净轻快的节奏从这黝红皮肤的小伙子激昂动情的体魄里奔涌出来,翠翠清清地拍打着山林的每一个角落;青而浅的天,蓝蓝地拥着浓绿淡绿的枝枝丫丫,从枝缝间时不时闪出丝丝缕缕金黄的光,这青这绿这黄,同时溶化在他身上。哦,他就是大山的神灵!

    时间,凝固了。乔尔佳觉得自己已幻化成一抹光,飘在大山的怀里......


    接下来的几天,她在他的陪伴下,游金鞭溪,看索溪峪,坐客两千米高后山的人家;吃辣米粉,尝甜米糕;穿戴土家姑娘的传统服饰,背小竹篓;还学唱山歌。

    四天过去了,回想起来,乔尔佳觉得似乎是几个月已过去。时间可以被浓缩,就象磁盘、胶片,当你解读它时,就有成万上亿的内容让你回味。乔尔佳品味到的是那么放松的一种解脱,一种再自然不过的快活!这儿好象就是她的家。


    可是,她得走了,她得回去看望在意大利的父母。

    他们又一次踏进了天子山。树,把天映成了绿色。乔尔佳的眼中,整个世界就如同新诞下的生命,酿动着纯洁的活力。“再见了,大山!再见了,我的中国亲人!我会回来看你们的!”对着远山,乔尔佳大声地喊到。




    故事结束了,可我很愿意相信这是真事。

    我继续看最后的几行手写字:“我现在写的故事还很粗糙,只给好朋友看。祝福我吧!希望能在《人民日报》上看到我“卓立”的文章。我喜欢中国。”

    抬头,雨已停了。经过雨水的校园,干净得好象是透明的。隔着玻璃窗,我似乎也呼吸到了清爽的雨后空气。

    我仰起头,转目看东方的天。那里,有我温暖的家;那里,是我心自始至终的归宿。

 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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