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：罗马 陈大岡  编辑：李世鹏

四月的北方，天气还很寒冷。早上我同以往一样，来到餐馆。第一件事，换上一件衬衫工作服，因为厨房里工作起来很热，当一切准备工作将要准备就绪，老板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，：“快，卫生警察来检查，你先从后门出去躲一躲！”

一听来警察，我不由分说的从厨房后门跑出去，又从边门跑到街上。冷风扑面而来，冻的我直打哆嗦！到哪里去呢？我沿街快走，却不知道该去哪里！

也不知走了多远，到了一个教堂前，想想还是进教堂里躲一躲吧！

教堂里暖和多了，静悄悄的，几个人坐在前面的位子上做祷告，以往进教堂那高高的圆顶，那群逼真的雕像和静寂的气氛，总给人一种神秘而肃然起敬的感觉。今天却大不相同，我坐在后排的位子上，望着上面穹顶中心十字架上的耶稣，心中不由产生了一种委屈的感觉，出国以来的一幕幕，象电影一样浮现在脑海中，我默默地向耶稣倾诉着心里的话，泪水开始不争气的往外涌…

三个月前，经过多次“家乡－上海－北京－家乡”的紧张奔波，终于领到了签证。离开家的那天，外面瑞雪纷飞，亲友们冒着风雪到码头为我送行。妻子含泪和我话别，朋友们也为我的远行留下了热泪；而最让我揪心的，是我那平时很懂事的6岁的女儿，竟在码头上拉着我的手嚎啕大哭…我骨噎在喉，强忍泪水，一进船舱竞不敢再出来看他们一眼，直到船开动了，我又忍不住跑到船舷边，望着亲友们向我挥手告别，耳边只听到女儿的大声呼唤“爸爸，再见！”这离别之情居然是那样的撕人心肺，我知道，从此真的是“相见时难别亦难”啊！

北京时间8点5分，飞机开始起飞。机窗外阳光明媚，随着飞机急速的冲上天空，神州大地在我的脚下开始展现雄姿。接着飞机平稳的飞向远方，此时我的心情却不能平静，就似乎才真正的意识到，从此我将远离生我养我的故乡，投入到一个迷一样的心的天地。望着窗外壮观的景色，一阵阵激动浮上心头。“再见了，祖国，再见了，母亲…！”心潮起伏，热泪滚滚，是喜是愁说不出滋味，心底却有一个心愿，只愿“乘风破浪会有时，直挂千帆济沧海！”

先到罗马尼亚，再到南斯拉夫，一路上国外的一切使人颇感新鲜，最后，来到南斯拉夫的边界小城市。经过两整天叫人心焦的等待，晚上六时，开始偷越边境。想到电影里可怕的偷渡镜头，再看看身边那些语言不通，摸不透脾气的外国人，心中着实有些害怕。带我的三个小伙子是南斯拉夫人，一路上，他们谈笑风生，似乎他们将去干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一样，这倒使我的心情稍微的放松了一点。我们在布满荆棘的山路中飞奔，四周鸦雀无声，没有探照灯，只有那被浮云遮住的时隐时现的月光，为我们放出一点寒光。尽管我以尽量放松脚步，还是清楚的听到我们偷渡者的沙沙脚步声，又是紧张又是生气，翻过两座山，我已经浑身被汗水湿透了，可还得咬紧牙关跟在他们后面，在树丛中钻来钻去…

终于顺利的穿过了封锁线，当他们告诉我，脚下已经是意大利的土地时，我不禁回头望了望夜幕中的群山，高兴的暂时忘记了疲劳和紧张，真想大声的叫：“成功了，我顺利的成功了！！！”我只能在心中暗暗庆幸，很多人不知要偷渡多少次才能成功，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，为的就是能奔向梦中的“欧洲自由之路”，今夜，我一次就成功了，怎能不叫人高兴。庆幸的同时，默默祈祷，自己能“欲穷千里目，更上一层楼。”

经过亲戚的安排，我来到了北方的这个同奥地利相邻的小城，开始在一个中国餐馆作二厨兼三厨，厨房的工作是辛苦单调的。早出晚归，生活又是那么的单调，由于没有居留，语言又不通，每天只能呆在餐馆里，听着附近教堂的报时钟一声声的报告着时光的流逝。

如今，为了逃避警察的检查，躲在这里来，这“黑人”的生活要做到什么时候，明天又将是怎么样呢？！心中一片茫然。

“爸爸，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呢？你不要去好不好？你什么时候回家？什么时候带我和妈妈去你那里呢？”女儿的话又响起在我的耳边，我无言以对，泪眼望着受苦受难的圣像，觉得自己真的象一只迷途的羔羊。

我想不起来那天在教堂待了多久，但是清楚的记得，当我走出教堂，面对外面灿烂的阳光，面对这个现实的世界时，不知是在教堂里倾诉了起伏的情感，还是真的得到了神灵的抚慰，心中感觉轻松多了。为了明天，我还要继续往前走。

相信每一位海外侨胞都会有同我差不多的经历，甚至比我还面临着更艰难的境地，我的经历很平凡，但我知道，我们都有着那么多的相同之处，那就是：一样的艰辛，一样的感受、一样的泪水，一样的理想，和一样的执着，一样在为了美好的明天而努力，一样的我和你，总有一天会做到“踏遍千山人未老，风景这边独好。”